第42期:湖北交通新闻

一把旧钥匙


   期次:第42期   作者:杨志艳   查看:23   




  写字台的边缘夹着一盏台灯,灯边的挂勾处垂着一把粗线绳的钥匙,线绳已日渐陈旧,钥匙略有点儿斑驳的锈色。
  女人坐在沙发上盯着这件旧家什,此时这把钥匙就挂在那儿静候着它的主人,它同这张褪了色的写字台一样孤寂,默然安静地伫立在那儿。虽然主人到了异地,但女人并没有忽略它,依旧隔三差五地好好打理一番,就像现在:女人正在用抹布给它拭灰,她把挂在一边的钥匙顺道取了下来,打湿沾水后女人用香皂将线绳置于两手间反复揉搓,洗净拧干,做完这些女人又将钥匙挂回到了原处。
  犹记好几年前,女人从抽柜里找到了这把钥匙,然后翻箱倒柜地发现了一条崭新的粗线绳,女人兴奋地让孩子站好比划了一下长短,然后用剪子裁剪后打了一个死结,如此这把穿有线绳的钥匙就与新主人朝夕相伴了。
那时的主人小小的个子,胸前佩带着鲜艳的红领巾,长得只齐女人前胸,他也总是把红领巾置于自己的胸前,昂首挺胸地阔步或奔跑,总之是一副骄傲的小少年模样。春夏它将钥匙藏于红领巾的下方,秋冬他干脆把钥匙收到衣服的里面,只有在放学时才会沿着脖颈里的线径直拽出钥匙,然后掂着脚尖把大门打开。
  女人也手执一串钥匙把门打开,看到写字台前端坐着的小小主人,她顿时心花怒放,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,立马到厨房里洗起菜来,只听锅碗瓢盆的交响乐一响起,不多时几盘菜就被端上了桌,小主人起身洗手吃饭,胖乎乎的他爱喝汤,舀汤时他身子朝前一倾,钥匙也不听使唤地前来凑个热闹,女人立马咋咋呼呼地说钥匙掉汤钵里去了,小主人一看立马把钥匙甩到脑后,冲女人开怀一笑又自顾自地喝起汤来。
  厨房收拾妥当,小主人要背书了,
在背书时他喜欢站起来把钥匙甩来甩去,绕得女人眼花缭乱,她不断地要求小主人立正站好,小主人冲女人狡黠地一笑,她随即伸手扯住了钥匙,用力一扒拉,一个小小的人儿就到了女人怀前,女人笑着亲了亲自己的宝贝。
  每天小主人完成了当天的作业,女人都会帮孩子把课本纳入书包置于写字台上方,然后取下他身上的钥匙摆放于挂勾处,上床后女人必读一篇安徒生童话,孩子在故事中欣然安寝入睡。
  日子就这样悄然流逝,女人陀螺似的转动在单位、家、学校、菜市场、超市和花样百出的培训班里……作家毕淑敏也曾这样描写过一位母亲:孩子和丈夫是庞大的银河系,女人是行星。时间抽走女人的美貌和力量,用皱纹和迟钝充填留下的黑洞。是呀!女人读完这段话深有同感,不禁哑然失笑,她就是这样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地操劳着:在肥皂泡沫里、在烟熏火燎中、在拖地抹灰的日子里青丝倏而变成了白发,或许身为人母的女人仿佛手心里都攥着一个春天,孩子在手心里魔幻般长大。
  小主人一天天长高,羽翼日渐丰满,终有一天飞出了巢臼,转到异地求学,寒暑假回来他习惯性地抓起那把旧钥匙朝脖子上戴,只是昔日的旧线绳越来越短,已经到不了胸前,倒像是一条土
得掉渣的项链。女人免不了在心里嗟叹:十几年的光阴,可以让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成长为眉目清秀的少年;也可以让一个柔弱的女子额头布满皱纹,双眼刻满沧桑,光阴就像指缝间遗漏的砂粒,能将深刻的记忆沦为模糊,女人只觉得生活太快,一晃眼忽悠悠地就过去了。
  收拾衣柜里小主人以前的旧衣物,嗅了嗅这些昔日的旧“羽毛”似乎还残留着孩子独特的味道,女人想起了自己出嫁以前的那些闲散日子:买条漂亮的裙子与闺蜜有说有笑地去看电影,脱下高跟鞋坐在岩石上用脚拍打着溪水,躺在绿草茵茵的大地上观赏蓝天白云,侧耳聆听鸟儿叽叽喳喳的喧闹,声声入耳,那种来自心灵的放松与惬意仿佛是件很久远的事情,想着想着女人不禁有点儿悲催起来……女人决定做一回自己,也该对自己慷慨了,于是“当窗理云鬓,对镜帖花黄,”镜子中的那个自己略经捯饬立马荣光焕发起来,古有形容美人是手如柔荑,肤如凝脂,那个巧笑倩兮,美目盼兮的佳人是这样吗?还没容女人过多思考,那把旧钥匙叮叮地在风中摇晃,孩子的阴晴冷暖立马又入了女人的内心,但凡一个女人——母亲,都是这样心甘情愿地禁锢了自己的一生,这一次女人又笑了……